最近，著名介入杂志《亚洲介入-Asia Intervention》邀请北京协和医院心内科郭帆博士和荆志成教授发表了重量级述评，高度评价了中国南京市第一医院陈绍良教授、张航大夫团队在过去十余年里为寻找治疗PAH的突破口所做出的贡献，他们打破常规，从药物治疗领域之外，探索PAH的治疗能否通过一种完全不同的致病机制-即去神经消融术来实现突破。
以下是郭帆博士、荆志成教授发表的述评文章译文：
肺动脉高压（PAH），作为一种以肺小动脉重构和肺血管阻力增加为特征的疾病，是进展性心力衰竭重要原因。目前认为对于严重肺动脉高压，参与肺动脉收缩血管与舒张血管之间的神经体液失衡，导致了进行性肺血管重构，从而使肺血管阻力升高。现有肺动脉高压靶向药物，主要针对收缩血管的内皮素-1（ET-1）、舒张血管的一氧化氮（NO）及前列环素I2（PGI2）这3条体液途径起效。有证据表明，目前的靶向药物，特别是联合治疗，可以有效改善PAH患者的临床症状、血流动力学、心肺功能，甚至是PAH患者近中期生存率。但上述三类针对体液途径的靶向药物疗效已达平台期，目前尚无靶向逆转肺血管重塑的新药上市，患者长期预后仍然很差。开发新的治疗方法成为全球瞩目的热点！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能否另辟蹊径，从神经途径上寻找到治疗突破？中国南京市第一医院的陈绍良教授及其团队在这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
此前已有研究表明肺血管系统主要由交感神经支配（SNs，~71%），其分支形成外膜神经丛，并释放和代谢血液循环中>40%比例的儿茶酚胺。在PAH患者中，交感神经的活性和血液循环中儿茶酚胺的含量均有所增加，这表明交感神经过度激活在PAH的病理生理过程中起着关键作用。
早在1980年，有研究发现在犬类实验动物的主肺动脉行球囊扩张后，经肺动脉分叉处的压力感受器传导，可反射性引起肺动脉压及肺血管阻力升高，造成“急性肺动脉高压”表现。而这种球囊扩张引起的肺动脉高压可以通过经胸手术切除肺动脉主干和分叉部位周围的脂肪和结缔组织来消除，且在这些切除部位可以识别到交感神经丛。
此后于2012年，陈绍良教授和他的同事们在实验犬模型体内实施经皮经导管肺动脉去神经消融（PADN）手术，结果显示去神经消融有着相同的抗急性肺动脉高压的作用。同时，该团队发现交感的末梢大多分布于肺动脉分叉处周围的血管内膜下。
随后几年里，该研究团队证明了PADN可以有效诱导无重大并发症的永久性交感神经损伤，最终通过抑制炎症反应、组织异常增殖和肺血管收缩的途径，改善慢性肺动脉高压犬模型的血流动力学和肺动脉重构。
这一结果也得到了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张浩教授和北京协和医院荆志成教授等动物实验的证实，他们在大鼠模型体内实施经胸PADN手术，并且提出PADN不仅能通过抑制交感神经起作用，而且还能通过抑制RAAS体液激活来改善肺动脉高压。
在前期动物研究中，已有数据表明PADN作为一种新的潜在的PAH治疗方法是有效且安全的。
因此陈绍良教授等研究人员在2012年进行了首个人类PADN研究（PADN-1 I期研究）。该项研究包括21例对最佳靶向药物无效的特发性PAH患者，其中13例接受了PADN手术。术后监测发现平均肺动脉压即刻下降了20%；且3个月后的随访结果表明平均肺动脉压下降35%，6分钟步行距离增加92米。
陈绍良教授团队后续的PADN-1 II期及PADN-5研究入组了更多不同病因的肺高血压患者（包括结缔组织病、先天性心脏病、左心衰竭、血栓栓塞），并且随访了更长时间，研究发现PADN对血液标志物、心功能、血流动力学（mPAP降低超过10%）及活动耐量（6MWD提升超过15%）同样有不同程度改善，这提示即使是对2型或4型肺高血压，PADN同样有效。作为一项前瞻性、多中心、随机、假手术对照研究，陈绍良教授团队目前正在进行的PADN-CFDA研究有望进一步证实PADN的有效性及安全性（NCT03282266）。
在同一期《亚洲介入-AsiaIntervention》杂志中，陈绍良教授团队首次评估了PADN治疗PAH的长期疗效，并将世界卫生组织（WHO）关于肺高血压功能分级的第I级至第IV级患者均纳入该研究。
结果表明PADN治疗后，即使是WHO功能分级III/IV级的PAH患者，其3年死亡率也仅为17.6%，这为将该技术作为PAH的治疗手段并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提供了有利证据。展望未来，更长远的研究应集中在PADN术式的改进上，包括发明更为先进的手术仪器、明确精准的消融目标和制定个体化的治疗策略。当然，陈绍良教授的这项长期预后研究也存在一定局限性，特别是没有设置单纯药物治疗，尤其是联合药物治疗的对照组；此外，大多数患者仅仅接受了单药治疗，而不是联合治疗，这亦可能是影响疾病长期预后的因素。
受到陈绍良及其团队在PADN方面开创性工作的启发，世界各地越来越多的医疗团队致力于进一步推动运用PADN治疗肺动脉高压的研究。目前已产生了多项PADN的技术改进，例如使用远程磁导航系统对右心室流出道和肺动脉进行三维解剖重建，以及使用治疗性血管内超声进行非接触性深度消融。
截至今日，PAH的治疗仍然是一个全球性的挑战，因为并非所有患者都对目前的靶向药物反应良好。基于此，PADN作为一种有效的PAH治疗策略，可作为对药物治疗效果不佳患者的补充替代治疗方法。当然我们仍需充足的研究以开发出可以增强PADN疗效的新技术，并进行严谨地测试以保证其安全性和有效性。
专家简介
郭帆
北京协和医院
北京协和医院心内科主治医师。2013年毕业于北京协和医学院-清华大学医学部，获临床医学八年制博士学位。2013年于美国麻省总医院心脏中心（MGH Heart Center）交流学习。北京协和医院第2批援鄂抗疫医疗队队员。北京师范大学全校选修课程（《生物医学基础》/《走进医学》）授课讲师。北京协和医学院诊断学心电图课程带教。专注心肺血管介入治疗技术（右心导管、心肌活检、冠状动脉介入、结构性心脏病介入等），擅长心血管内科常见疾病及各类疑难危重症诊断及治疗，以及医学教育（包括患者科普及医师教育）。曾获北京协和医院优秀员工、国家卫生健康委直属机关优秀共产党员称号。
荆志成
北京协和医院
医学博士，主任医师，教授。北京协和医院心内科主任，北京协和医学院长聘教授，《中华心血管病杂志》副总编辑，《中华医学杂志（英文版）》副总编辑，北京医学会血栓与止血分会主任委员，北京医学会心血管病学分会副主任委员，中华医学会心血管病分会结构性心脏病学组副组长，中国介入心脏病学杂志执行主编。